why do i still love you

一个自杀式病毒的案例05-07



05.   没油盐

捅破一层窗户纸需要几个人?

周震南躺在床上,张颜齐躺他旁边,脸上盖着摊开的歌词本。两个人脑力耗尽,一声不吭,精神介于散与不散之间,神散形不散: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已经累成狗了。

我们中间是窗户纸吗?周震南闭着眼睛,伸手抹了把脸。我们中间怕不是个防弹玻璃吧。

防弹玻璃也有弱点,反正电影里都这么演,你以为它无坚不摧,最后它碎得比谁阵仗都大——它是挡不住主角的,十岁小朋友都知道主角有光环,好人不会死,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周震南抬腿踹张颜齐,动作暧昧,脚掌心蹭过对方小腿:“你去把窗户打开。”

“我不想动。”隔壁把本子往下一拉,露出一双惺忪的眼睛,“开窗户干嘛?”

“吹风。”

“空调不是有风?”

“啧,”他瞪过去,感喟于这人屁话之多。“自然风!”

两人对视,火花噼里啪啦一顿闪,然后张颜齐理所当然地败下阵,动作缓慢地起身,动作缓慢地下床,动作缓慢地拉开窗帘。周震南一路盯着他,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目光是否会将人后背烧出洞来。

“今天月亮好大啊。”他推开窗户,突然冒出一句,“还是个毛月亮。”

“有星星吗?”

“没有。有飞机你看不看。”

“不看。”

“怎么不看,你来看。”张颜齐一本正经,“四舍五入就是个会飞的星星。”

“飞机是个啥子会飞的星星……流星才是会飞的星星。”

好没有油盐的对话。周震南自己都想笑了,这么没有油盐的对话他还接得这么快乐,好像今晚的主要任务就是和张颜齐戳在这里讲废话一样。他跟着摸下床,懒得扒拉拖鞋,光脚踩过地板,踩到对方身边,一轮咸蛋黄似的月亮晕着一圈毛毛的边边出现在眼前——废话由此有了依托,一点浪漫从中生发出来,此刻周震南洞悉了一条宇宙真理,那就是一切浪漫的话乍听之下都是废话。

“这哪里有风哦,”张颜齐把头伸出窗外,“有个鬼的风。”

“你再等等。”他想到什么,笑得肩膀直颤,“头大招风晓不晓得。”

有人缩回脑袋,举起拳头,等落到他身上又变成轻飘飘的猫猫拳。

“我看你怕是没有被人捶过。”


看月亮,这个场景有点太琼瑶了,2019琼瑶都不会再看月亮;又或许月亮只是一个无辜的指代,哪怕窗户外头是垃圾分类站或者一整个挤挤挨挨的停车场他们都能从中看出点乐趣。周震南和窗外流动的空气打了个照面,然后再度废话起来。“我jio好冰,”他说,脚趾在地板上动了动,“我没穿拖鞋。”

张颜齐低头一看缓缓无语,“哪个叫你自己不穿?”

“没找到嘛,懒得找。”

“给,”对方好像没过脑,自己的拖鞋踢来一只,“你站上头。”

……是夜晚有魔法,还是张颜齐发了烧,答案不得而知。周震南一脚踩上去的时候还在想:哪个把我玻璃变没了,谢谢,要不你干脆把张颜齐的脑子也变没吧。

拖鞋的主人金鸡独立站在窗口,看上去很有些荒谬,他低头扫了眼隔壁两只脚踩在他一只拖鞋上摇摇欲坠的场景,拖鞋深蓝,脚背青白,他心里和脸上就后知后觉地烧起来。“周震南,”他目不斜视地望向窗外,“外头好黑啊。”

史诗级的屁话出现了。张颜齐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而周震南已经笑倒在窗口。有些屁话的存在就是为了自我暴露,张颜齐挠了挠自己脸,也跟着轻轻笑起来,边笑还要边说,“你别笑了。”


06.   赈早见琥珀主

生日月《千与千寻》上映,周震南抓了几个人陪他去重温经典,是夜到不能再夜的大夜场。买票的时候大家围着手机仔细辨认不要买成国语,夏之光倒想听听国语,理由是天然的好奇:无脸男怎么配啊?

有些好奇真的没得必要。周震南坚决戳进原版,旁边飘来队友超元气的抗议,“你都看过八百遍了你不看看新的!”

啧,他假意板起脸,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服从队长安排撒!”

当晚几个人去了最近的一家电影院,1.8公里,口罩帽子戴起,五人五身黑鱼贯而入,并且非常克制地没有买爆米花——尽管夏之光很没出息地在人家爆米花柜台前疯狂吸气。“天哪,”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动物,一脸惊喜转过头,“真的不买吗。这里空气都是甜的!”

张颜齐在后头笑了,被这种单纯的发言逗乐,口罩遮住半张脸,一双眼睛弯起来。周震南当然也心情好,他脚步轻快,宽大的T恤像小裙子一样飘。入场的时候光线很暗,他拽了拽对方衣服下摆,张颜齐揽了把他的腰,让他先上台阶。

“几排来着?”

“七。”

一行人坐定,最左边的这位拉下口罩,打了个哈欠:“我要是睡着了怎么办。”

“那我会亲自把你捶醒。”

熟悉的画面一一铺开,小荧屏和全景激光巨幕显然隔了十万八千里。面对这部每月都要重温一次的电影周震南以为自己不会哭,又或者张颜齐肯定比他先哭,没想到世事难料,千寻的脸一从后车坐上露出来,他就开始下意识地扯旁边人的袖子。

“怎么啦?”张颜齐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语调含混而温柔。

周震南摇头,回了句没什么,手却没松,那袖口被他攥在手里,紧巴巴的。这个世界没人记得白龙的名字,连白龙自己都不记得,直到千寻来了,把名字还给他: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忘记的,只不过你自己想不起来罢了。

“命名真的很重要。”他不知道从哪一幕起就抱住了张颜齐的胳膊,对方也由着他抱,两个人肩膀贴着肩膀,从后头望过去像一株长在一起的植物。中间汤婆婆的胖娃娃被魔法变成了一只胖老鼠,张颜齐还很煞风景地笑出声来,“见鬼,”他对着屏幕拍大腿,“这不姚琛吗,怎么姚琛还在里头精彩演出。”


回去的路上他们坐在后排,十分钟的车程一晃而过,有人忙着打游戏,那个劲头简直分秒必争。周震南看了他半晌,突然有点气不过,心想防弹玻璃不是给变没了吗,怎么又出现别的介质了。他嗷地一口咬上去,咬在人肩膀上,张颜齐吓了一跳,手上的switch差点砸自个儿裤裆。

“你干嘛?”他惊魂未定。周震南流过泪的眼睛亮亮的,从暗处看过去像某种漂亮的夜行动物。

“不干嘛,”他撇过头去,泰然自若地坐好:“饿了。”

“饿了你就咬我?”

“那我也可以去咬别人。”

张颜齐就被噎住了。他又被噎住了,他总在被周震南噎住。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如果被别人噎住他会不甘心,但被周震南噎住他觉得没什么不行。被咬的感觉清晰地在心头浮现,他品了品,觉得还行,甚至可以再来一回。

“那你还是咬我吧,”他说,把胳膊伸过去,递到人眼皮子底下。“不用去祸害别人了。”

周震南悄无声息地笑起来。而他旁边的焉栩嘉觉得自己可能瞎了。


07.   犬齿

周震南确实喜欢咬人,队内没被他咬过的屈指可数,后来大家好久不被咬,以为他这个行为有所改善,谁知张颜齐凭借一己之力拯救全队上下——“周震南你跟个小猫儿一样,”他嘶地一声,缩了缩脖子没缩手,重庆话露了出来,“你定期还要磨磨牙哦。”

他嘿嘿嘿笑,眯眼端详自己的牙印,左看右看甚是满意。“你看我这个牙口,”他不无得意地宣布:“张颜齐,这是艺术啊!”

艺术家有些话闷在肚子里没说,这话和他私人想象有关,后来想象照进现实,他就更不会说了。与他整齐的牙口不同,张颜齐一笑会咧出两颗尖尖虎牙,周震南更愿意叫它犬齿,或者狗牙,反正叫法由得他胡乱篡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想象这么两颗牙齿咬到身上来是什么感觉,接吻又是什么感觉,舔上去会不会割了舌头。想着想着他耳朵就要开始冒烟,仿佛一辆蒸汽小火车从中间穿过,嘟嘟嘟嘟嘟嘟嘟。

这很危险,他捂着脸想,这太危险了——幸好此时周震南还不知道张颜齐在想些什么,他要知道了可能头发会轰地一声炸成小蘑菇云。

“那个画面有点少儿不宜,”张颜齐后来跟他说,“不是蛮适合跟你描述。”

“我要听。”他理直气壮地下命令,自觉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也讨厌被恋人当做小孩。他在人跟前转来转去,转得对方一手摁在他脑袋上,俯下身来。

“莫闹啊,”张颜齐在他耳边低声警告:“再闹哥哥亲你了。”

……哦,周震南面无表情地想,行。

他趁其不备一把薅过人后脑勺,在那翘起的唇角盖了个戳,然后撤回来,虎视眈眈地逼问:“亲完了,说,都想我啥了?”

这可真是,无所畏惧周震南。姚琛后来感慨如果这个鬼事情光靠张颜齐黄花菜都凉了八回了。


口头承诺这个东西重要吗?周震南不觉得,他是一个连电影脚本都在搞跨物种交流的人。而张颜齐显然更不用指望,假如他的人生没有遇到周震南,那么他最终很有可能会去泡他的耳机,或者别的什么生活用品。“你们两个完全像在搞拔河。”姚琛痛心疾首,“而且你发现没有,你竟然和耳机一个等级!”

我发现了,周震南想啃手指而不得,在那里翻来倒去抠着玩儿。我不仅发现了,我的内心还毫无波澜,呵。对方一界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如何让行动的矮子赶紧他妈的行动起来,这是一个问题。

时至傍晚,他们一团团分散窝进沙发里,队里老幺正在拆新买的懒人豆袋,几个小的过去围观。周震南作为小朋友一员端坐沙发岿然不动,思绪飘到外太空,不知道降落在哪个星球。他的T恤总是大垮垮,领口歪向一侧,露出半盏肩膀,很白,白得几乎打眼。

有只熟悉的手从背后伸过来,给他扯了扯,他下意识地就把这手抓住,拉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一道清晰的牙印随即浮现上来。周震南盯着看了几秒,视线上移,对上一双总是困顿的眼睛。他发现这人总是用某种固定的神情看着他,什么感觉他形容不出,感觉像在梦游,又不是在梦游。这种梦一般的神情让他不安。

“张颜齐。”他把人拉下来,有些迷惑地皱眉,好像在问一个他完全搞不懂的问题。“......你是不是想亲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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